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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丨我的父亲

2022-12-3 11:12| 发布者: zxw88| 查看: 94| 评论: 0

摘要: 鸣之父亲留给我最初的记忆是教我写钢笔字。那时候家里开南货店,用的是英雄牌黑色吸水钢笔,父亲捏着我的手,一遍一遍地教我横平竖直,因为捏笔紧,所以从小无名指就抠出了硬茧,有时候写字累了,我就趴着写,父亲见

鸣之

父亲留给我最初的记忆是教我写钢笔字。那时候家里开南货店,用的是英雄牌黑色吸水钢笔,父亲捏着我的手,一遍一遍地教我横平竖直,因为捏笔紧,所以从小无名指就抠出了硬茧,有时候写字累了,我就趴着写,父亲见状立刻用木棍子打我的胳膊,脸拉得老长:“你这样子像什么读书人?像什么写字的伢儿?”

南货店只能糊口,牲猪屠宰才是养家之道。一个农村家庭要养育两个儿子读书,光靠种田肯定没有出头之日,所以父亲当学徒学木工,木工出师后也不太赚钱,于是改行屠宰牲猪,虽然费体力要起早贪黑,但对于需要钱的父亲来说这都不是困难。多年来,父亲已经形成生物钟,不管头天多累,每天凌晨4点钟左右都会准时醒来,10多年屠宰生涯从未有一天因为睡过头耽误事。

进入初三,我到镇上中学寄宿不能经常回家,父亲怕我营养跟不上,每周二周四送一次菜,把卤好的猪尾、猪肝、排骨剁好了用罐子装好送到学校,惹得同学们都围着我转。初升高,对于父亲来说是第一次大考,如果考得好可以进入县一中,考得不好只能进普高。

记得,初三的体育考试成绩计入中考总分,立定跳远、100米短跑和铅球三个项目。身体条件一般的我丢了7分,最后虽然中考语文成绩是学校的状元,却因为总分差了3分与县一中失之交臂。

父亲的教育从来都是很高明。有时候打骂了我们兄弟俩,第二天他会一清早骑摩托带我们到空旷的田野或是高处疏导,看到远方的红日升起,笼罩在原野上白茫茫的雾气渐渐散去,心里的怨恨和不服之气也随之消散,心情格外开阔清新。父亲总是用这种大自然的方式来抹平我们兄弟俩昨夜的伤痛。

高中时,父亲坚持隔三差五给我送菜,而我总嫌父亲太啰嗦。第一次发现父亲变老,是我坐在摩托车后座,看着被寒风吹起的稀疏的几根白发,这是常年的起早贪黑,透支的体力活、操心两个儿子的学业积累生出的。父亲常说,“事在推着人往前面走,每天都有这么多的事要做,不做完就不能休息。做这么重的事,也是为了你们两兄弟出人头地,不吃这么辛苦的一碗饭。”

父亲最欣慰的事是我们兄弟俩大学毕业考录进公务员队伍。我在临近的乡镇工作,弟弟考取的怀化一县城检察院,父亲总是骄傲地说,小儿子干的就是“抓坏人的活”。我从乡镇调到县城工作后,父亲又重操旧业,经营一些卖肉挣钱的生意,为的是我们兄弟俩谈婚论嫁。

父亲知道我们虽说是公务员,但工资待遇并不高,他从来没抱怨我们的选择,一直是鼓励我们,“不要忘记自己是农民的儿子。”

我从县城遴选到市里工作后,父亲随我到市里来帮舅舅管理小区当保安,等到我妻儿都安定到岳阳,母亲也搬来了市里。父亲不是一个闲得住的人,在小区里收拾了一间尚未出售的门店开起了洗车的业务,每天一个人洗10余台车,经常是累得不行才肯坐下来休息片刻。后来到小区贩卖猪肉、小菜,赚的钱买了台电动车。正是骑这台电动车,在一个傍晚,父亲不留神撞进了停在路边的一台弃用拖车。我赶到时地上已是一摊血,父亲血小板偏少,血很难止住,母亲用一条毛巾摁在他脸上,也全部都渗满了血。到医院后,医生把伤口缝合好,父亲说不需要做手术,让其自然长好。

趁这次机会,让父亲做了下检查,虽然父亲知道自己是肝硬化后,每年都做检查也吃一些护肝的药,但这次检查结果不蛮理想,医生建议到上一级医院检查。父亲看到诊断书上有个‘?’,大概也猜出了这个符号不是好的征兆。

陪父亲在湘雅二医院做全面检查后,主治医生确诊父亲是肝癌。我与弟弟商量后,意图用“靶向药物+放化疗”的方案瞒着父亲进行治疗,被警觉的父亲发现后,他坚决不用这些药物,“我得的这个病,教授也没办法,我们明天就回去。”第二天一早,我们收拾行李,决意出院时,父亲还是转过头尽力不让我们看到他脸上的懊悔和遗憾。

回到岳阳,父亲强忍病痛和心理的折磨,在小区里从不与外人讲,也告诫我们不要说。有一天,父亲去超市不小心踩空,把胳膊又摔折了,做核磁共振后,结果是肿瘤病变转移。其实我早该知晓,前不久一次父亲牵着我儿子闲逛,懵懂的儿子拉着父亲一路奔跑,满脸高兴的父亲被孙子拖着越发兴奋,没跑多远就摔倒在地,要强的父亲怎么会这般轻易摔跤,父亲说,“爷爷跑不动了,孙伢子太厉害了,跑得比爷爷快,孙伢子以后要牵爷爷慢点跑啰。”

父亲每天尽力喝点稀饭,悬挂着胳膊勉强出门活动下,直见到远在怀化的大孙子才安心回乡下。离开岳阳的那一刻,我摇下车窗,父亲艰难地回过头,作别了一同生活6年的亲戚和小区,依依不舍,欲言又止。

重回故土,乡里乡亲,都先后来看望父亲。有的带来一盒土鸡蛋,有的送一箱牛奶,有的拿一些青菜。毕竟父亲在这一方土上经营生活50多年,在村里也算是一个榜样,一面镜子,一个典范。

父亲从回乡里到离开人世间,刚好一个月时间。走的头一天傍晚,跟他讲“明天要上班,我回岳阳了,明天又回来看你。”虚弱的父亲伏在座椅靠背,挥了挥手,无力抬头,打发我走了。第二天清早,小叔来电话,等我们赶到时,家里围了一圈亲戚,握着父亲渐渐冰冷的手,喊着父亲,父亲没有气力回应。他无神的眼睛和无力张开的口已经不会说话了,只会做手势要吃,三天三夜没有进食的父亲,只能把冰棒放在嘴里,以缓解身体内的疼痛和灼烧感。

父亲躺在床上咽下最后一声叹息花了8个小时。那是2022年8月26日凌晨1点25分。那个晚上格外漆黑如墨,我将永远记得……


转自今日头条优质自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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