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进中的生命

这个夏日的午后，天气相当闷热，预报说是有雷阵雨的，可是既不见雷也不见雨。老天爷绷着个脸，好像大伙都欠他老人家几百万。

教室的天花板上的两台吊扇马不停蹄地转着，下面的学生们依旧挥汗如雨，我一手拿着教科书，一手用一张纸巾擦着颊上的汗。我尽量放低声音、缩小肢体语言，以免汗水流得更欢。学生们跟我有了相当的默契，也都尽量的屏息敛声。

这时，一只麻雀飞进了楼道，叽喳地叫了两声，竟然闯进教室里来了。

这下同学们乐了，纷纷举目瞻仰它飒爽的飞姿。我也停下授课，陪学生们一起瞻仰。

这只小麻雀一闯进教室，就直扑北面的窗玻璃，竟一头撞在上面，落了下来——它大约是热昏头了——根本没有搞清楚状况，那窗户还隔着层透明的玻璃。

小麻雀支棱着翅膀又朝窗玻璃上直扑过去。很不幸，它又落了下来——大约它是真的撞昏头了——只盯着上层固定的玻璃冲撞，竟然没有看到下面大开的扇窗。后来我才明白，那固定的玻璃正透着一片浓浓的幽绿。

学生们禁不住开始为小麻雀呐喊鼓劲了，这反而惊吓了它。

小麻雀以为即将要受到众人的围猎，急切地要逃出生天。它支棱起翅膀，想从另一边窗户飞出去。就在这时候，不幸的事情发生了，由于小麻雀朝后退出的距离过长，正撞在了飞速旋转的吊扇上。只听嘭的一声，小麻雀在空中划出一道滞重的曲线，落在了地上。

同学们一片惊呼，纷纷引长了脖子朝地上探望——想知道在这次意外的飞行事故中飞行员的伤势如何。我示意大家待在座位上。

班长自告奋勇地跑过去将小麻雀救起来，交到我手上。学生们纷纷吵着说能不能救活它。

小麻雀躺在我手上，嘴巴不停地一张一合，双腿痛苦地痉挛着……这种情形，已到了可以宣布“通知家属见最后一面”的程度——哪里还有得救！

我示意邻座的学生将这只即将变成尸体的麻雀抬出去吧，放到他认为可以停放尸体的地方。那学生双手捧过小麻雀，一个劲地扼腕长叹，把它放在了走廊的窗台上。

我调整好情绪，试图把学生们的注意力拉回到课堂上，可我自己也忍不住向走廊的窗台哪儿偷瞟了几眼。那个可怜的小家伙起先还能试图蹬几下腿，慢慢地连蹬腿都省掉了——它大约是死了！想必！

下课了，学生们纷纷冲出教室，希望最后一次瞻仰那个空中罹难的勇士的姿容。

就在这时候，那具尸体竟又动弹起来，而且很快地支棱起蓬乱的双翅。

——它又复活了！

同学们又是一阵惊呼。

小家伙似乎再次受到了惊吓，马上跳将起来，像是一架受伤的战斗机，开始在并不平坦的跑道上忐忑地滑翔。

它步履蹒跚地跳上窗架，从窗架上纵身一跃，颤抖着双翅飞出去了，然而很快又像一架试飞的战斗机，因突发故障，径直向地面坠去。

就在坠机的前一刻，它挣扎着双翅，更频繁地扑扇着，最后竟又像战机摆脱故障后，豪壮地一声长鸣，颤抖着机翼，缓缓地掠地升起，直扑向那簇浓浓的幽绿而去了……

学生们一片欢呼。

——是的，前进中的生命，具有不可遏制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