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如兰 | 有一份爱，无声而深沉

父亲年近八旬，重病后反复住了几次院，如今又住进了家乡的医院，每况愈下。距离上次在广州医院会面，也不过是十天前，父亲在电话里平静地说：“刚见不久，大可不必来。”为了多给予陪伴和鼓励，五一假期我又举家去探望他。

长途跋涉，我们比预计到达时间晚了。我的手机突然响了，传来了父亲兴奋的声音：“你们到哪了？大概多少点到达？”我说：“大概半小时后到。”他扯着嗓门、努力地大声说：“我们在医院楼下散步，你们过来后，直接到花园里找我们！”

车缓缓地驶入了医院内部道路，我们急迫地寻找住院部标识、寻找花园！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横坐在长长座椅的侧边，半个身子侧向道路入口，一只手搭在靠背上，略显疲惫地耷拉着脑袋；旁边一位妇女背着包，面向着老人，背对着道路。车驶近些，他们抬头了，发现了那翘首企盼的惊喜——我们！我们也发现了他们——父母！

可这并不是什么花园！只不过是道路旁的花圃，那里种满了淡雅、朴素的白吊兰。随着父亲缓慢挥起的手臂，我们在他身边停车了，一边喧闹地打招呼，一边收拾着行李。我驻足在他跟前，发现他消瘦了许多，原本鼓胀的脸颊只剩下皱巴巴的黄皮肤，欣喜的表情也无法掩盖他劳累的神色，与周围生机勃勃、四季常青的白吊兰格格不入。

母亲催促他快点回房休息，于是大家起身往病房走去。孩子们在前面奔跑，我已追不上了，但父亲更追不上我。我回过头，只见他举步缓慢，步伐碎小。丈夫看到这个场景，回头接过我手上的行李，我走回去尝试搀扶父亲——因为从小到大，他都不喜欢我拉他的手、挽他的手臂。这次他没有甩开我的手，也没有说“你先走”之类的话。于是，我慢慢地、轻轻地，再紧紧地托起他的手臂，隔着厚厚的外套，也能触摸到他骨瘦如柴的手臂。我们鹅行鸭步地走着，穿过综合楼，绕过草地，进入住院楼。医院的长廊回旋环绕，看不到尽头，我担心父亲能不能坚持走完……

空荡的走廊，让我回想到20年以前，我陪伴父亲的方式：晚饭后，我常常和他一起去散步，沿着学校跑道，沿着河边小径，沿着山间小路，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说话；也有关于白吊兰的往事：在乡下老房子的阳台上，父亲常年栽种着白吊兰，他告诉我这种植物生命力强还能入药，每当我上火，他就摘下几片叶子来煲汤。

不知走了多久，我们终于回到病房。安静下来，他开始感觉到疼痛。反复不适，让他眉头紧锁、声音嘶哑、有气无力、昏昏睡睡。自那天以后，他再也去不了花园散步，再也不能在路边迎接我们的到来。我反复回忆，那次等待，对他来说，是何等艰难；对我来说，是何等可贵；而那白吊兰，当时为啥给我一种欣欣向荣的错觉？

他老了，老到不能独立行走，老到不会拒绝我触摸他的手，我问他：“您以前为什么不肯牵一下我和妈妈的手？”他不出声，或许没听见，或许当作没听见，但每次当我短暂地离开医院，哪怕到医院门口买东西，他都会和我握手，并做一个正式的告别，叮嘱我平安顺遂。

我强忍着泪水，不是因为无声的父爱消失了，而是因为它变成了有声的；无声的父爱，如白吊兰那般朴实无华、淡泊娴静、不骄不躁，却一定是最深沉的回忆！

四会市融媒体中心 四会发布编辑部

作者 | 杨玉映

来源丨南方农村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