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未了|父亲的年味

文/白祖民

进入腊月后下了一场大雪，飘飘洒洒的雪花像是在天地间徐徐拉开的帏幕，又快过年了。倘若你仔细嗅一下，生活中已经有了些许过年的气息。随着家家户户的不断忙碌，过年的脚步也就越来越近了，年味也就越来越浓了。

每到这时，我都会想起“父亲的年味”。

很多家庭的年味都是由母亲操持生成的，那诱人的和让儿女们难以忘怀的过年时的美味佳肴，都是在母亲的忙碌中散发出来的，而我们家的年味却是由父亲操持生成的。

父亲是铁路大食堂里一个单独灶间的掌勺大厨。母亲单位很远，几乎是顶着两头星星上下班，根本没有做饭的时间。所以，我们家的厨房一直都是父亲把持的地盘。

作为厨师的父亲，把炉火的大小和急缓看做是做出美味佳肴的第一要素，什么食材做什么菜，用什么“火头”那是不同的，而不同炉火的大小和急缓就需要不同的炉灶来实现，这就是父亲忙年从“盘炉灶”开始的原因。

炉灶对于烹饪的重要性可能是非厨师的人不曾重视的，我也是从父亲的操持中体会到的，现在虽然有了可用旋钮开关控制火头大小的煤气灶，可我总觉得那火太硬、太直，太冲，达不到不同食材所需要的不同炉火。

由于我们家住的是一排平房的最里头，正好有“盘炉灶”的用武之地。我的记忆中，最多时父亲曾经为过年准备了六个不同的炉灶：有带风箱的方形炉灶；有用泥巴糊的三角腿炉灶；有烧大块煤和钢焦的炉灶；有用砖支的简易炉灶；加上平时常用的蜂窝炉和钢架煤气炉。

炉灶虽多，但各有各的用途，那是不能混淆的。

泥巴炉灶干透后，大约就到了小年，父亲也就正式开始了忙年的重头戏。

炖牛肉是父亲忙年的起手式，那是很有讲究的，牛肉要用老家送来的新鲜干松肉质，炖之前先要经过清水浸泡和用手搓摩两个过程。

清水浸泡是把宰牛时残留在牛体内的血尽量浸泡出来，这样炖出来的牛肉才没有血腥味，而是更具有纯真的牛肉香味。用手搓摩则是将紧绷的牛肉变得疏松柔软，一是让炖制时的各种香料更容易渗入到肉质内部，二是增加享用时“熟烂好嚼”的口感。

放入清水大锅中的牛肉，先用大火炖制，使其起沫后撇出沫来，然后将八角、大料、花椒等各种香料包和盐放入锅中小火慢炖。这时的火一定是小的，而且时间也是很长的，有时需要近一夜的时间，期间还要随时翻动和察看火与水的多少，不时的进行添加。

牛肉汤的上下翻滚和着锅中咕嘟咕嘟的响声，直接将那馋人的味道从锅中尽情地散发出来，先是在锅台附近，很快就弥漫了整个院子，再后来，那诱人的香味就翻过围墙飘向了院外。

随着炖牛肉香味的飘散，家中的年味达到了一次小小的高潮，也吊起了我们兄妹几人的味觉器官，使我们恨不得不等凉好就拿起来“试吃”，那诱人的香味和感觉，直到二十多年后的今天，还在脑海和心田里久久地荡漾回味着。

父亲忙年的第二个重头戏，就是炸制各种食材，其中有：炸藕盒、炸鱼、炸豆腐等十多种美味，直馋的我们兄妹几个老是在父亲忙碌的各个炉灶间转悠，不时地偷袭着各种刚出锅的炸货，趁热吃的炸货和稍凉的炸货吃起来，那是有很大差别的。

我最喜欢吃的是炸藕合。

父亲的炸藕盒绝对是一流的，到现在我在各个饭店里吃过的炸藕盒都没有超过父亲炸藕盒的美味和耐吃。父亲藕盒的两片藕是很薄的，中间夹的馅不能太多，但要填的饱满。馅中的羊肉要剁的很细，以便下锅后很快就熟。藕盒裹挟的面糊要尽量少一点，只需薄薄的刚好把藕盒包起来就行，面糊多了少了都会影响藕盒的品相、美味和耐吃性。

藕盒放入油锅后要不停地翻动，这时的炉火不能太旺，油温不能太高，油在锅中稍微翻滚起花就行。藕盒不能炸的太透，要保持藕的鲜嫩和脆性，一般炸至比浅黄色稍深一点即可汲出。

随着锅中翻滚的热油，炸制中的各色食材发着滋滋的响声，那馋人的香味也飘散出来，弥漫充斥在整个院子里。这时，我们兄妹几人便不约而同地凑向炸锅旁的编筐和盆子，趁父亲不注意的空挡，挑着各自喜欢的炸货品尝，那一刻感觉太美太幸福了，父亲看到后不时地“呵斥”着我们，但那“呵斥声”里更多的却是父亲的欢喜。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味觉器官和脑海里还有一股浓浓的美味和无法言语的幸福感觉：灶膛里闪闪窜出的火苗和噼啪作响的烧柴声，炸锅里微微翻滚的油花和溢出锅面的油气香，还有那白翠藕瓜裹挟着羊肉馅，在热油中华丽转身的诱人美味。

直到这时，掺和着各种香料炖出来的牛肉香味；滚烫的油锅里炸制出的各种食材味道等，混合组成了浓浓的无比诱人的年的味道，这味道充斥了家里的每个角落，从年二十三延续到正月十五左右，才逐渐随着过年的结束而消失。

倘若这时天空中飘着一丝若有若有的雪花；炉灶里往外冒着缈渺的炊烟；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味，试想一下，这绝对是一幅平常百姓家无比幸福的生活场景，这一画面，深深地定格在了我的脑海里，成为了我对父亲永远的怀念。

这就是我们家经父亲的双手操持出来的“年味”。这飘香的年味里有父亲对家庭的操劳和责任；也有父亲对儿女们的热爱和对美好生活的憧憬。

父亲虽然已经去世二十年了，每到过年，那经父亲操持出来的飘香的年味，却还在我的味觉里回味着；在我的脑海里浮现着；久久地萦绕在我的心头——

壹点号当代散文

新闻线索报料通道：应用市场下载“齐鲁壹点”APP，或搜索微信小程序“齐鲁壹点”，全省600位记者在线等你来报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