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未了|父亲来我这里的第二天（散文原创，作者：侯桂珍）

父亲那次来我这里的第二天，我打发上小学二年级的儿子去上学后，按照父亲在家里的生活习惯给他浸了鸡蛋，放上白糖和前一天晚上预备好的奶粉和点心，等赶早市的父亲回来用过之后，我们父女二人便又出去逛逛。父亲很是高兴，说一两个月来一趟，这里又有了怎样的变化，到底是城里，发展变化比咱镇子上快多了。

等九点半往回走的时候，父亲的脸上似在突然之间有了一种极其痛苦的表情，腿也似乎不再那么灵便，甚至有些艰难了。他对正观察着他、并考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的我说：“你先回去，烧新的开水，泡上茶，等我回去喝。我先坐下歇一会儿……哦，我怎么觉得这么憋得慌？真的是老了吗？”

父亲半张着嘴喘着，坐在了路边一块大石头上——这里又正在修路。我有一点心疼，也有一点迷茫和无助。

父亲一生不喝酒不抽烟，却和母亲一样有着定时饮茶的生活习惯，不论走到哪里都不曾改变。只是不知这习惯已有了多少年？是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他提前因工伤退休回到镇子上母亲身边开始的么？

我只有踽踽地先往回走了。

不久父亲回到我家，又休息了一会儿才好。

他来到这里的第三天，我仍陪他出去逛逛，我喜欢一首父女享受天伦之乐的老歌《逛新城》。

父亲退休后，又做了一段时间的生意，后将生意交给了嫂子和弟媳，就闲了下来。他就有时间能发挥他擅长走路的习惯，加上生活有规律，注重饮食，他的身体便一直很好，一天当中总要出去跑几趟。

我们边走边聊。父亲说一些在家——确切地说是这一两个月积攒下的烦恼事和愉快的事，以及发生在他身边的一些新闻，诸如：我母亲仍旧“手不离活儿，活儿不离手地忙，倒上茶也不迭得喝”；哥哥办了内退，又被别的单位聘了去；侄儿上班后现在能发到多少钱了，前两天又给他买了什么东西孝敬他；弟弟买汽车的贷款还未还上——这似乎是父亲一个很重的心事，因为父亲一生自力更生，别人欠他的钱可以，他却从不借欠外人哪怕是一分钱的钱财；姐夫做生意有了钱，越来越不是从前的样子了；哪位老人又过世了，等等。

我一一应着，他感到愉快的，我和他一起愉快；他感到不愉快，看不惯，甚至感到特别气愤的，我慢慢从多角度给他解释，直到他愉快起来为止。对于一般新闻，我也多少有些新奇地表示知道了；对于一些旧闻，也像第一次听见一样那么专心。

不久，随着不停地散步和说了许多话，我发现父亲的脸上似乎又有了如昨天一样的痛苦表情，而且他的腿脚明显地有一些沉，说话的口气有些不太顺畅——嘴里又开始喘着了。

回到家里，父亲说：“不行，你得给我准备准备，明天我回去吧。我怎么觉得这次来和以往都不一样？别在这里给你添了麻烦，还落不出好儿来。在闺女家只担好，担不得不济。”

但是我不止说过一次，没关系，我什么都不怕，闺女、儿子都一样。

父亲坚持他的观点：不行，“孬煞是儿，薄煞是地儿”，再不济，也得死在自己家里，死在儿子身边。老了，哪有死在闺女家的？没听见咱前邻家的？柱子他娘去她小闺女家，结果犯了心脏病，头一天晚上睡觉前还好好的，到了第二天早晨，叫不起来了。弟兄俩和他（们）妹妹到现在都不上门。弄回来发丧那天，他舅叫两个外甥跪着，扇了巴掌，说他弟兄俩不孝顺。不好好对待他娘，要是对他娘好的话，能死到妹妹那个旁门外姓家里去吗？

父亲的观点根深蒂固，尽管他在城里生活和工作了三十几年，用他自己曾经骄傲的话说：“我也是有单位的人，受了单位上几十年的教育。”

我本想挽留父亲在这儿多呆一天，因为它能在这儿多呆一天，也就是我替母亲多照顾了他一天，就是替母亲多分一天的忧愁。也让母亲少牵挂我一天：有父亲在我身边一天，父亲就多替她看着我一天了。

“知女莫如母”，当年我以二十九岁半的年龄和村姑的身份，通过一篇小文章嫁进现在的城里，我却并没有找到我想要的幸福。而我只是一直忍耐着罢了……

2023、5、21修改整理

附作者简介：侯桂珍，曾用笔名程海燕，网名：塘中水仙（百度可搜）、村姑丽雅等，大专，做过几年乡村教师，自幼受母亲民间文学影响酷爱文学。有文散见于《家庭》《妇女》《祝你幸福》《新老年》《泰山文艺》，及《山东工人报》《齐鲁晚报》《快乐老人报》《华西都市报》等报刊、电台，以及多家文学网站和微平台（包括“今日头条”）。获第三届“漂母杯”全球华文母爱主题散文征文优秀奖、“感恩中国·全国孝心故事”征文大赛一等奖、新中经贸文化交流协会《梦想中秋》诗歌征文优秀奖、庆祝改革开放四十周年散文征文三等奖、喜迎二十大散文征文优秀奖等，六十八万字言情小说《我为母亲立个传》已在网站连载完毕，精华长篇，引发关注；八十万字的长篇日记体青春小说《我的青春日记》正在修改中。做过网站散文版副主编、青春版块和水仙家园等版块主编。天津散文研究会会员，泰安市作协会员，“汶水之滨特邀作者”、齐鲁壹点号认证作者。

壹点号侯桂珍的水仙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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