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连载：父亲(第三章之一)

#头条家时光#

那年月，时兴唱“样板戏”。电影上，广播里：《红灯记》、《沙家浜》、《智取威虎山》、《奇袭白虎团》、《杜鹃山》《龙江颂》、《海港》、《平原作战》等八部“革命现代京剧样板戏”反复地上演、播放。我们东鲍庄这个有着千余口人的村庄，也成立了“革命文艺宣传队”，演唱京剧样板戏。我父亲是宣传队“乐队”的主要成员之一。一开始，窦坦亮老师拉京胡，我父亲负责打板鼓。

昨天，我女儿在网络上查了一下，“360百科”对板鼓的解释是这样的。

板鼓，打击乐器。一面蒙牛皮，鼓框用厚而坚硬的木板合成，愈接近鼓面处愈厚，内膛呈喇叭形，上口直径约一寸，又名单皮、班鼓。唐代清乐中使用的“节鼓”可能是其前身。在民间流传历史久远。《清朝续文献通考》载：“班鼓，又名搭鼓，音嚼急，为各器之领袖，击法甚不易”。是中国戏曲乐队中的指挥乐器。演奏时，用双签敲击鼓心或边心，发音清朗。是戏曲及民间吹打乐中的指挥乐器。

父亲打板鼓，那板鼓的“鼓点儿”打到最快的时候，只见父亲两只手快速地一上一下，那两只鼓棒仿佛合二为一了，板鼓被敲击出一连串极速的鼓点：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乐队”里的另一名成员，负责打大锣的李砚亭二大爷，见我父亲把板鼓打得这么精彩，也要试试。这一试，那鼓棒就再也不舍得放下了。父亲就把板鼓让给了他，自己改打大锣。

农忙时节没有时间，排练、演出，都是秋后和冬天的晚上在大队部里进行的。最晚的时候，排练到凌晨一、两点（每晚大队里给每人记两分工），第二天，照常早早地起来，上坡干活。

我曾经见过父亲用油印纸（俗称“漏纸”）抄写的“鼓点乐谱”，厚厚的一沓子纸，上面写得密密麻麻：第一行是曲调，第二行是与之相对应的唱（词）、（对）白，第三行是鼓点儿。当时，我和小伙伴们经常口头“模拟”的一小段儿“鼓点儿”是：“大~吧~七~台~仓！”……

我们大队的“革命文艺宣传队”，曾经先后排练、演出过全本（全剧）的“革命现代京剧”《红灯记》、《沙家浜》。

在《红灯记》里，孟凡礼大叔演李玉和，刘继英大姐演李铁梅，高明英大姐演李奶奶，高立祥大叔演鸠山,吉春亭大哥演磨刀人……

在《沙家浜》中，侯顺民老师演郭建光，窦学美大姑演阿庆嫂——窦学美大姑出嫁后，刘继英大姐接着演阿庆嫂，高明英大姐演沙奶奶，高立祥大叔演胡传魁，马如山二叔演刁德一……

宣传队还排演过小吕剧（短剧）《娶女婿》，马如山二叔、马玉兰大姐、刘美三姐、马玉明二哥、刘海同学分别在剧中担任不同的角色。刘美三姐还担任了报幕员：“下一个节目：小吕剧《娶女婿》！”声音嘹亮，中气十足！可惜年代久了，记不清楚他们各自担任的角色的名字了……

乐队成员：窦坦亮老师、侯顺民老师拉京胡，李砚亭二大爷打板鼓，我父亲打大锣，马京山大叔打小锣，乔玉坤二大爷打大钹，侯顺福大叔打小钹（钹，俗称“咣咣镲”）。

排练，演唱，都是在农闲时节冬天的晚上进行。在大队办公处的那一拉溜的五间北屋里，在明亮的汽灯旁排练：看剧本，看唱词，抄录谱子和锣鼓点儿，设计动作，对台词，合锣鼓点儿…… “宣传队”里的这些“演员”，有的识不了几个字，大多都不识谱。于是，侯顺民老师、窦坦亮老师和师范毕业的我父亲教唱词，教唱腔；“演员”们跟着一句一句地学，一句一句地记——就凭了毅力记唱腔、背台词，一段一段、一遍一遍地记忆、排练；我父亲又和李二大爷他们一起，随着排练，一遍一遍地熟悉、磨合曲调、锣鼓点儿。排练好了，冬天的晚上，先是高高挂上那两盏明亮的汽灯，在大队办公处那高高的土台子上演；然后，化好了妆，穿好演出服，扛了道具，提了锣鼓家什，去南鲍庄演，去北鲍庄演，去衣家庄子演，周围的村庄演了个遍，甚至翻山越岭，跨县到临朐县的洛庄去演。

后来听我大舅家里的田洪春二表哥说：“那天晚上，洛庄周边的南坡、里峪、泉庄、玉头埠，这些庄里的男女老少都去洛庄看戏，那真是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啊！”

窦坦亮二叔说：“那时候，没有扩音设备，在远处看戏的人，根本就听不清楚戏台上的人说的话！可大家伙里还是看得有滋有味的！”

在这走村跨县的演出中，父亲一直是一个称职的“司锣手”，没有一次因疏忽而漏敲了“锣点儿”……

《沙家浜》里，最精彩的情节、最优美的唱腔，当属《智斗》这一场戏里阿庆嫂与刁德一斗智斗勇的那段对唱。

马如山二叔扮演的刁德一，阴阳怪气，旁敲侧击，一再试探阿庆嫂：“(白) 阿庆嫂！（唱）适才听得司令讲，阿庆嫂真是不寻常！我佩服你沉着机灵有胆量,竟敢在鬼子面前耍花枪。若无有抗日救国的好思想，焉能够舍己救人不慌张！”

刘继英大姐扮演的阿庆嫂，落落大方，察言观色，一眼就识破了刁德一的阴谋，并以“江湖义气”为理由，以“胡司令”为“挡箭牌”，巧妙地与其周旋：“参谋长休要谬夸奖，舍己救人不敢当。开茶馆，盼兴望，江湖义气是第一桩。司令常来又常往，我有心，背靠大树好乘凉。也是司令的洪福广，方能遇难又呈祥。”

刁德一见旁敲侧击不成，直接把话挑明：

“新四军久在沙家浜，这棵大树有荫凉。你与他们常来往，想必是安排照应更周详。”——你就是新四军的探子！

阿庆嫂不卑不亢，巧妙回击：

“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凉。”端起茶碗晃一晃，把剩茶往地下一倒，“有什么周详不周详！”——你别胡说八道！

刁德一见状，哑口无言，尴尬至极……

（待续，图片取自网络）

板鼓

大锣

《沙家浜 智斗》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