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如歌 文|卢文芳 一 清晨,一缕阳光从天井斜射下来,倾泻在厢房边的小桌子上,作业簿、铅笔、橡皮、小文具盒在青草与苔花香里沐浴。 我端坐在小桌旁,小手紧紧地握着铅笔,父亲半蹲在我身后,俯下身子握着我的小手,他的手很厚实。 “坐直,手放松一点,再放松一点,看看这是一捺,这是一撇……”我的手跟着父亲的大手在作业簿上依葫芦画瓢。 五岁那年,父亲第一次在老家大宅院里教我握笔写字。父亲年轻帅气,梳着三七分的短发,一双大眼格外精神。他每教我一个字,我就自己单独练习十遍。我低头认真地比画着,父亲坐在一旁看着我每一个字的运笔,阳光像是长了脚,从小桌子上跳到了地面,再到厢房木板上,每写一个字,我都要兴奋地给父亲看一下,父亲便会微笑着竖起大拇指,每当这时,我都会望着父亲眨巴一下眼睛,嘴角一翘,以示满足。 午后,阳光洒在天井里,气暖融融,整个大院里安静、温馨。我挨着父亲坐在天井旁的小板凳上,一只小花猫也跟着躺在有阳光的空地上,懒洋洋地翻滚着,伸着懒腰。我喜欢眯着眼睛仰望天井上空,碧蓝澄澈,云在长方格里游动,偶尔有一只飞鸟刹那间飞过,那情景使我陶醉在天井之下的书香园里,如痴如醉。父亲手里拿着《西游记》,给我讲述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红孩儿的故事,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声音爽朗,一会儿低语呢喃,一会儿站起,一会儿拍腿,故事在父亲的演绎下,出神入化;每一个情节从父亲嘴里道出都是那般的形象生动,我仿佛看到了百变的孙猴子腾云驾雾的神奇,也仿佛看到了红孩儿那得意的神情。我手托腮帮,瞪大眼睛望着父亲,父亲的肚子就像一个大容器,里面装满了故事,永远讲不完。 二 1940年春天的一天,晨光熹微中,赣州市阳明路与和平路交会处的路口街中心,那座古老的标准钟“当当当……”地敲了五下,钟声铿锵有力,响彻云霄。这时,在钟楼不远处的大新开路的卢家大宅院里,一个男孩呱呱坠地,这个男孩就是我的父亲。清脆的啼哭声与市区上空的钟声应和着,卢家老少忙碌着迎接一个新的男孩到来,爷爷把父亲抱在怀里,脸上藏不住内心的喜悦,微笑着看着父亲,喜不自禁地逗乐着说:“小崽子,爸爸欢迎你的到来啊。” 赣州市区的生活带给父亲无限的欣喜。有爷爷奶奶的疼爱,兄弟姐妹的照顾,放学后可以在大新开路的小巷子里和小伙伴们捉迷藏,可以在小巷出口的建国路上吃美食,看穿梭的人流、车流,累了倦了可以到街边的大榕树下去小憩一番,任由月亮爬上枝头;可以到不远处的郁孤台上去感受辛弃疾“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的人生感悟;可以到涌金门上的古城墙上去感受赣江的浩浩汤汤;还可以去老浮桥上感受人来人往,大江奔流…… 爷爷当年在赣州市区开了一家“协成面粉店”,面粉店经营得当,生意风生水起,成为赣州镇数一数二的品牌店。父亲每天放学后都会到面粉店帮忙,做些零碎的活。十二岁那年的暑假,得到爷爷的应允,父亲便开始夜以继日地跟班工作。两天的紧张培训后,父亲可以独当一面完成整套做面的流水作业,偌大的工厂,轰鸣的机器声,父亲小小的个头跟着机器转,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流水线上的机器,每一个动作都有板有眼。有几天他通宵达旦工作,爷爷看见父亲红肿的眼睛,心疼地摸着父亲的小脑袋说:“我的崽崽,有骨气,长大了。” 孔子云:吾十有五而志于学。父亲十岁就“志于学”,喜欢诵读练字,勤奋复习功课,阅读课外书。书籍是父亲的精神食粮,他曾说,可以一天不吃饭,但不能一天不读书。深夜,卢家大宅院的厢房里,总是亮着一盏微弱的灯,灯下坐着一个消瘦的少年,聚精会神地盯着书本,厚厚的嘴唇一张一翕喃喃地吟诵着,诵读声打破了夜的宁静。厢房外,一口长方形天井立于上厅下方,苍穹之下,满月的银辉洒落一地,天井上的青石条上像铺了一层薄棉,温馨柔美,小小的苔花也多了几分朦胧与神秘。屋外传来了轻碎的脚步声,奶奶端着一碗荷包蛋送到父亲房里的小桌上,轻声怜爱地说:“宝宝崽,不要看书了,每天这样辛苦读书,会读坏身体啊。”父亲没有多言,只是轻轻回了一句:“妈,我知道啦。您快回屋睡觉吧。”奶奶一走,父亲又继续看书。书籍成了父亲一生的爱,父亲爱读书的好习惯也无形中影响了我家四姐妹。闲聊时,母亲会说,我当初会嫁给你父亲,就是看他知识渊博,我在他的身上也学到了很多文化。 1959年,父亲考入井冈山大学机械制造及设备专业,父亲喜欢理工科。但当年中国工业不景气,大地饥荒,他只好放弃了当工程师的机会,选择了当一名山村教师。如此选择,他的内心是不甘心的,之后,他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家四姐妹身上,他要全力培养四个孩子,来弥补他内心那份高远的理想。 1962年,父亲从井冈山大学顺利毕业,分配到遂川县巾石中学任教。父亲一直在城里生活,怕自己难以适应乡村生活,于是向县教育局提出申请到县城泉江小学任教。 泉江小学是六十余万人口的遂川县的重点城中小学,学校来了一位朝气蓬勃的年轻教师,学校会议研究决定由父亲担任学校团支部书记和泉江镇的少先队总辅导员。父亲会吹拉弹唱,能说会道,活泼开朗,深受全校师生的喜爱。 父亲出色的表现,吸引了不少女老师的敬慕。聪明伶俐,漂亮可爱的母亲看中了父亲的才华,他们自然而然相识相知相爱,不久走上了红地毯。父亲的工作地和母亲的娘家都在县城罗汉寺红色老街上,淳朴的古街居民生活风俗和红色历史深深地激励着父母的工作热情,他们经常来到毛泽东旧居和工农兵政府旧址,缅怀先烈们的艰苦奋斗精神,感受一代伟人的丰功伟绩。舒适的生活环境和受人尊重的工作岗位,让父亲慢慢忘却了自己是外乡人,把遂川当作自己的故乡,深深爱上了遂川这块红色故土。父亲在泉江小学六年,培养了许多优秀的学生,可谓桃李满天下。 三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一场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全面铺开,父亲是知识分子,首当其冲投入到了轰轰烈烈的运动浪潮中。一九六九年,他被下放到了遂川县五斗江、碧洲、枚江等乡镇,和当地的农民同吃同住,蹲点在生产队指导工作,之后又调到碧洲小学任教并担任教导主任职务,后又调到枚江中学任教。 在乡村摸爬滚打的十年光阴里,父亲由一个城里人变成了一个接地气、富有同情心和包容心的乡村教师。从此,父亲爱上了炊烟袅袅升起的村庄,那一望无际碧绿的竹林,伸向远方的山间小路,碧绿的菜畦,黄澄澄的庄稼地成了父亲心中向往的世外桃源。他和农民们小酌一番,几杯米酒下肚,几粒花生米,几块牛肉,掏心的话就一茬接一茬地道出。 一场夏雨过后,父亲和农民们一起漫步田间地头,看绿浪涛涛,感受泥土的气息与花草的芬芳,期盼一个喜悦的丰收年;秋风起了,田地里隆隆的打谷声响彻云霄,打谷机的踏板在跳跃,金黄的稻谷经此华美转身;冬日的闲暇时光里,野兔、野鸡在山间活跃,父亲和农民们便一道在山野享受山里的馈赠…… 由于父亲在乡村中学任教期间工作勤奋,做人谦虚低调,教学成绩突出,1979年被选调到遂川中学任教,直至2000年退休。父亲在遂中任教二十一年,每年都被选上担任班主任。 父亲班上有一个叫李小根的乡下男生,瘦弱邋遢,考试成绩经常全班倒数第一,还特别喜欢做一些小偷小摸的事情,有时偷同学一块橡皮,有时偷同学一个文具盒,甚至还偷住校生的饭票……同学们找他说理,他二话不说就抡拳头。一开始,父亲对此也很头疼,经常找李小根谈话:“小根同学,你有什么学习和生活困难告诉老师,老师会帮你的,希望你要改变不良习惯,做一个品德优良的好学生,好吗?”面对父亲的问话,李小根流着鼻涕,低着头,使劲用手拽着自己的衣角,半天也不说话。父亲绞尽脑汁,总想改变这个学生,于是他决定家访。 周末,父亲骑着他那辆女式自行车出发了,山路崎岖,骑行二十里路才到李小根家。李小根家的房屋低矮破旧,摇摇欲坠的茅棚房家徒四壁。他的爷爷奶奶都已年迈,腿脚不灵便,他的父亲常年在外做小工,收入微薄且不稳定。他的母亲是一个间歇式精神病患者,时不时说胡话,看管不好就会走丢。当父亲了解这些情况后,决心要好好帮助李小根。 家访后,父亲更加关爱李小根。每周一、三的课外活动父亲都按时给他补课,重新给他讲解数学的每一个知识点。周末一得空闲,父亲就用自行车载着李小根回家,给李小根家送钱送物。一路上,父亲鼓励李小根,没钱买饭票告诉老师,不要担心,老师会帮你的,但绝对不可以偷班上同学的饭票,更不能把别人的东西占为己有,偷是犯罪的。父亲给李小根讲人生,讲法律,讲人生。春风化雨,父亲对李小根的用心良苦,终于感化了这个来自特殊家庭的学生的心。慢慢地,李小根有了变化,初中毕业后考上了师范学校,毕业后,他回到家乡当了一名小学数学教师。有一年春节,李小根特意带着他的女朋友来看望父亲,他激动地说:“卢老师,谢谢您三年的帮助和关心,没有您就没有现在的我,而今,我终于如愿以偿,长大后我就成了您。”父亲默默地听着,眼眶里顿时溢满了泪水,感动地说:“好样的,小根,你有志气,继续努力!” 四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南方小县城,馒头是稀罕食品。读小学时,父亲每年暑假都要去教育局参加几天教师培训,父亲知道四个孩子喜欢吃馒头,每天他在教育局吃早餐时,就只喝一点白稀饭,吃半个馒头,剩下两个半馒头用纸包着带回家。一进门,我们四姐妹就立刻围住父亲,父亲微笑着,迫不及待地从口袋里拿出馒头,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装纸,平分给我们吃。白馒头一点一点放进嘴里咀嚼,麦香味顿时在舌尖上漫溢,满足之感顿生。 小学五年级时,我家搬到遂川中学校园里住,早餐终于可以吃上学校食堂的大馒头了。我每天早上去泉江小学体训之前,父亲都会早起去食堂给我买五个大馒头,不管刮风下雨,一年四季,雷打不动。拿着父亲买来的又大又有嚼劲的大馒头,我一边走一边吃,不消几下就消灭了。每天出发前,父亲总会叮嘱我:喝点水,慢点吃,别噎着。 父亲是我心灵快乐的天使。每当我遇到烦心事时,我就会跑回娘家跟父亲诉说一番心中的不快。父亲平静地听着,也不打断我的话。等我说完,他淡定地安慰我:凡事要看两面性,不要急躁,一定要做到有理有据有节,你要明白“诸葛一生唯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的道理。 父亲聪明好学,无师自通,凡是他看过的,一学就会,我们姐妹都称他是一名快乐的修理工。从小到大,家里的电线短路,灯泡坏了,钥匙不好使了,自行车坏了……父亲无所不能,总是迎刃而解。 每次放学回家,见得最多的是父亲修理自行车。炎炎夏日,大厅里,父亲穿着一条宽大的灰色短裤,一件白色宽大背心,大汗淋漓地坐在小板凳上,父亲把那辆半新的永久牌自行车倒立在大厅水泥地上,小螺丝铺了一地,这些都是父亲从自行车上拆卸下来的,父亲仔细研究着自行车的零件,找出问题修理好后,然后又一个一个螺丝安装好。有时自行车车胎爆了,父亲就像街头上的修车人一样,用小脸盆端来水,拆卸车胎,浸入水里,找到爆裂口,然后补好车胎,那熟练操作也不亚于专业的修车师傅。 爷爷过世后,留下身体单薄、多病又善良的奶奶在赣州市跟着五叔一起生活。父亲人在遂川,心却时常牵挂赣州的奶奶。那时乡村教师工资低,父亲每月收入仅有四十元,父亲每个月都要雷打不动地取出十元寄给奶奶,每到周末或者节假日,父亲都要从乡下赶回县城,然后骑着他那辆女式自行车回赣州看望奶奶。 遂川到赣州要在105国道上走一百多公里,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这条国道仍是弯弯绕绕的沙子路,遇上下雨天坑坑洼洼,泥泞不堪。父亲骑自行车载我回老家赣州的情形,我记忆犹新——周日,父亲一早就叫醒了我:“美眉,快点起来,我们去赣州。”吃过早点,父亲骑着那辆女式自行车,叫我坐在后座上,风一样骑出县城,沿着105国道往赣州方向骑行……沙子路被青山峻岭围绕,溪水潺潺,玉带似的清流哺育两岸的丛林,绿得耀眼。茂密的植被向大山深处蔓延。绝壁千仞,直冲云霄。风和日丽的日子,父亲的自行车在沙路上或快或慢不断前行,“沙沙沙”的声响衬托大山的寂静,不时听见在绝壁上爬行的猿猴的刺耳尖叫声。父亲一边骑行,一边给我讲《西游记》中孙猴子的故事。父亲的女式自行车就像一个小摇篮,载着风载着雨载着喜悦与梦想。 狭窄的沙子公路,路况不好容易摔跤,回赣州的路艰难险峻,一边是突兀的岩石,一边是悬岩和峡谷,稍有差池,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开始下长坡了,父亲双手紧紧握住车把手,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远方,还不停地告诫我要坐稳,抓紧后车垫上的铁管以免摔下去。由于车速比较快,好像空气都凝固了,整个天际似乎变得格外的安静,只听见耳边“簌簌”的风声和车轮和路面沙子摩擦的声音,我屏住呼吸,静静地坐在后座上,手紧紧抓住后座上的铁管,心快跳到了嗓子眼了。迎着风,父亲的车速终于慢了下来,我的心又慢慢恢复了正常。 就这样,父亲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一会儿平路,他就像一个杂技演员,那辆小小的女式自行车在他手里耍玩得服服帖帖,操纵自如。 经过十个小时的长途跋涉,终于到达了赣州。回到家的父亲几乎不出去游玩,只是耐心周到地陪伴照顾奶奶。晨起,父亲陪奶奶一起在厨房里做饭,奶奶煮粉、煎蛋,父亲烧火。上午陪奶奶去农贸市场买菜,父亲一手搀扶着奶奶,一手提着篮子,知道奶奶喜欢吃赣州小炒鱼,父亲就专挑新鲜的大活鱼买。下午午睡起来就陪奶奶说话,抑或陪着奶奶在小巷里散步。 五 有一年寒假,父亲照例骑着他那辆女式自行车载着我回赣州。早上还艳阳高照,不料半路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席卷,不一会儿大雨滂沱。父亲载着我骑行在山间的沙子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冬日的雨最是无情,山野的冷风呼啸凛冽,我不禁打了几个寒战。 雨越下越大,父亲赶紧下车,脱下他的棉衣裹在我身上,之后再给我罩上雨衣,心疼地对我说:“美眉,还冷吗?”我摇头:“不冷了,爸爸,你冷吗?”父亲耸了耸肩,拍拍胸脯说:“爸爸身体好得很,不怕冷。”寒风里,父亲只穿着一件泛旧的棉布衬衫,任由雨水在眼前横扫,他半眯着眼睛,艰难地前行。风大雨大,山路似乎要把我们吞噬。突然,前面拐弯处一辆拖拉机在雨雾中“突突突”地驶来,父亲眼前一片迷蒙,拖拉机把我们逼到了万丈悬崖边。关键时刻,父亲来不及多想,大喊一声“坐稳”,使出浑身解数,握紧龙头一转,绕开拖拉机车头,在悬崖边刹住了车。父亲站稳了脚,两手死死抓紧自行车把,喘着粗气,脸色煞白,嘴里喃喃道:“太险了,差一点就麻烦了。”之后,为了保险起见,父亲只好推着自行车逆风而行,寒冷、饥饿一齐袭来,父亲转身心疼地问我:“你饿了吗?”我点头。父亲把自行车停靠在路边,掏他的裤袋,我看到,父亲的全身都湿透了,嘴唇发白,雨水沿着父亲的脸颊滴落,他的双手冻得通红,有些颤抖,他颤颤巍巍地从裤袋里掏出一个白色油子袋,把里面的两个馒头递到我手上,吩咐我慢慢吃,自己只是看了我一眼,没有吃。我想父亲一定也饿了,拿出一个递给父亲:“爸爸,你也吃一个。”“不了,爸爸不饿,你快吃。”“爸爸你咬一口好不好。”父亲只好轻轻咬了一点,推起自行车继续前行,我坐在后座上,看着全身湿透的父亲,心疼地说:“爸爸,你的衣服全湿了,冷吗?”“不冷,坐稳……”父亲话音一落,立马就蹬上自行车,迎着风雨向赣州方向骑去。 岁月如歌,沙子路上留下父亲许多的脚印,那脚印变成记忆,锁在我的心底时时珍藏。 春夏秋冬,父亲一路走来,风雨兼程。足迹踏遍千山万水,从年轻到年老。而今,父亲八十三岁了,虽皮肤衰老,换了满口假牙,一只眼睛视力也减弱了,但他依旧吃嘛嘛香。父亲酷爱晨跑,年年岁岁,不曾间断,冬去春来,统一着装:一条旧短裤,一件白背心,跑热了,就脱了白背心,赤膊上阵,只留一条旧短裤在风中飞扬。 清晨的沿江路,惠风和畅,父亲昂着头,喘着气,迈着大步,几根银发凑热闹般时不时有节奏地在他额前甩来甩去,银发甩走了沿江小路的许多岁月,他宽大的灰色旧短裤,显得格外注目。旧短裤除了旧还是旧,旧的跟父亲的身份有点不相称,但是父亲照样洋溢着笑脸在人群中穿梭,丝毫没有羞涩感。之后,我特意给父亲买了两条崭新的运动短裤,无奈,他不穿,偏偏依旧热爱那几条旧短裤,一开始我强烈反对,责怪父亲:“爸,你每天晨跑的旧短裤换新的吧,不然搞得我的同事说我没孝心。”哪知父亲却坦然地笑着说:“旧的还可以穿,很舒服,挺好的,没事的。”看父亲表态了,我没多言就走了,一切顺其自然也挺好。 我在网上给父亲买了一件普通的透绿色T恤。一到货,就回娘家让父亲试穿,父亲笑眯眯的,难掩心中的喜悦,一穿上就说:“蛮舒服,蛮好,不过,我不缺衣服,以后你不要乱花钱,你要多存钱。”看得出,父亲的话里洋溢着幸福与满足。 这就是我的父亲,一个年轻充满朝气的父亲,一个逐渐衰老的父亲,一个在岁月里写满故事的父亲。 父亲八十三岁了,依旧活得像个弥勒佛,小麦肤色的圆脸,一脸的和善,一身结实的肌肉足够撑起他的精气神。 父亲如月亮,照耀我在黑夜中找到光明。 父爱如歌,岁月如梭,如歌岁月,岁岁平安。 卢文芳,高级语文教师。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先后在《人民日报》《天津文学》《青海湖》《海外文摘》《散文选刊》《经典美文》《中国自然资源报》《中国民族报》《中国水利报》《湖南工人报》《重庆晚报》《江西工人报》《光明日报》《中华文学》《娘子关》《湖南工人报》《济南日报》《西南商报》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220余万字;荣获吴伯箫全国散文奖、季羡林杯全国生态散文奖,散文选刊原创版年度奖、中华文学奖,出版散文集《静水深流》。 转自今日头条优质自媒体 免责声明:转载无任何商业目的,如果侵犯了您的权益,请联系站长,我们会及时删除侵权内容,谢谢合作! 监管要求·版权声明·免责声明1、内容声明:中享网仅提供信息平台发布服务,所展示的信息均由第三方用户实名注册发布,内容真实性、准确性和合法性均由发布用户负责 2、风险提示:本页面内容仅供参考,为降低投资风险,建议您在投资前多做考察咨询、多对比分析 3、投稿提示:投稿请遵守相关法律法规,出现违法内容和行为封号删稿!同时本站将相关证据提交相关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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