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父爱？秦淮河畔一桩清代风流韵事，父亲做法被人赞叹上百年

十里秦淮，笙歌繁华，名妓佳丽云集，历来就是许多骚人墨客留恋寓居、歌咏凭吊之处。同治年间，钓鱼巷中，新来一名歌妓，名叫柳亭亭，人若其名，身材高挑，肤若凝脂，娇艳不可方物。不仅人美，琴棋书画亦是无所不能，慕名者趋之若鹜。尤善诗画，其作贵如拱壁。然而，她接待客人要求苛刻，非盛名之士，即使花费千金宴请，也难谋一面，一时间，声价冠于秦淮。

其实，风月场中美女的背后，远不似世人所瞩目的那般光鲜靓丽，尤其是柳亭亭此类的才女，大多也是造化弄人，身世凄惨，不得已坠落风尘。亭亭的父亲原是吴地有名的秀才，其自幼受父熏陶，填词作画，信手拈来，父辈同窗俱叹为观止。父亲不幸病逝，其遭继母苛待，继母所生之弟，更是歹毒阴狠，设计将其卖入了这钓鱼巷。她哭、闹、寻死觅活，几不欲生，最后不得不屈服于老鸨的棍棒淫威之下。

却说，有个祖籍宣城的年轻人，儒雅俊朗、才华横溢，名唤姜瑰，字元玉。其父姜淑善正在等候补南都知州的官缺，姜瑰随父在金陵读书，对其管教甚严，日常关在房中读书，不许随便外出游玩，更不要说嫖妓宿娼之类的荒唐之举。其有个同窗，名叫李碧泉，是个富家浪荡公子，惯常出入花街柳巷。觊觎亭亭身姿久矣，几次重金讨好老鸨子，却只是喝了玉人所敬的一杯酒，连衣袖都没碰到，欲一亲芳泽，更是被直接逐出。这李碧泉心中忌恨，遂决定利用姜瑰父子，羞辱亭亭，使其难堪。

时逢三月初三，李碧泉见姜淑善奉公函到别县办事，便邀姜瑰谎说一起游春。姜瑰本不愿去，但架不住李碧泉软磨硬泡，想来终日埋头苦读，出去散散心也好。早有预谋的李碧泉将其带往钓鱼巷柳亭亭处。亭亭姑娘平日里在房中看书抚琴，闭门谢客，拒绝接见诸如李碧泉之流的普通嫖客。侍者将二人挡在门外，李碧泉历来黠诈，高声对侍者喊道:“宣城姜瑰，仰慕姑娘高才，崇尚风雅，诚心求见，若闭门不纳，我就会认为你是徒有虚名，不敢拜访了。”

姜瑰第一次来此花街柳巷，闻言大窘，想要阻止却已不及。亭亭闻听此言，十分惊讶，遂让侍者将二人让进房中相见。其见姜瑰仪表堂堂、谈吐不俗，不由心生好感，亲奉香茗以待。姜瑰见到亭亭，惊为天人，进入这脂粉香闺尚属首次，有些手足无措。亭亭莞尔一笑，问道:“刚才在院子里喊话的，就是姜公子吗？”姜瑰面薄，许久才答:“并非是我本意，是同窗李公子为我介绍的。”

亭亭心底很喜欢姜瑰诚实的品性，也有心试其才学，便让侍女拿出自画的一张小像，请其为己题诗。画中，亭亭在河畔风柳中玉立，眉宇间似有淡淡愁绪，极有风韵。姜瑰看了画像，略略思索，遂低头一挥而就:

芙蓉夹暮生春阳，

篆纹微袅云屏深。

柳影依依风中立，

斜阳倚扇江畔愁。

亭亭见其才思敏捷，心生仰慕，略显羞赦地道了个万福，说道:“我这里条件也不算太差，能否请公子赏光在此喝一杯？我愿吹箫为君陪酒助兴。”李碧泉接口道:“洞箫凄凉，不如琵琶。”亭亭爽快答应:“琵琶也行，就依阁下。”席间，亭亭时时询问姜瑰家世，姜瑰不会说谎，遂坦言相告，并告诉亭亭，父亲对自己管教甚严，今日是老父外出公干，自己才有机会被李公子带到这里。

亭亭听完，为他的坦诚所感动，心底更是喜欢他。而后，拿出琵琶奏响，一曲昭君出塞，凄惋哀怨，闻者莫不心酸落泪。姜瑰如入忘我之境，端着酒杯，久久凝视着亭亭，竟忘了饮酒。一曲听罢，姜瑰吃惊道:“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你真是仙女临凡，不是人间所生啊！”亭亭微微叹气道“来自天上，却落入污秽中，你不洞悉风尘中事，那些追求我的人，哪个不是慕色而来，倘我年老色衰，亦或病卧榻上，谁还会靠近我？”姜瑰无语。

临别依依，亭亭拿出一把自己所绘山水折扇，赠给姜瑰，并商议再会之期。姜瑰惭愧地说:“老父家教甚严，若能脱身，定不会辜负姑娘美意。”姜瑰将折扇珍藏在身，狠心扭身而归。当晚，其辗转难眠，亭亭心意，他岂会不知？可自己是家中独子，父亲怎会允许自己娶一妓女进门？可亭亭如此眷恋自己，自己又怎能这样无情呢？自此，心中相思，煎熬难解。

其父出差归来后，很受总督曾国藩赏识，便留他在衙门作文书，因而其每日早出晚归。亭亭时常寄信来，姜瑰也背着父亲回书作答，却始终不敢前去相见。某日，亭亭又派人送来一封信，仅只寥寥数语:“羅患重病，速来相见，如果迟慢，恐已不及。”姜瑰大惊，弃信直奔亭亭处。原来，亭亭身子不适，庸医误诊，服下所开药物后，竟病势愈重。当她看到姜瑰如此关心自己，急切奔来时，深情凝望其许久，含泪笑了。姜瑰眼圈发红，拉着亭亭的手，要来药方细看。

姜瑰之父素精中医，其也造诣匪浅，很快便另开药方，让人即刻取药，亲自为亭亭煎服。亭亭之病，起始服药愈重，妓院中人都以为其患了传染病，避而远之，姜瑰见其无人伺候，就趁父亲白日不在家中时，端水送饭，服侍陪坐，俨然一对恩爱的小夫妻。十多日后，亭亭痊愈。

经此病难，亭亭对人情世故更是看透，遂决心从良，含情脉脉对姜瑰说:“我这几年的积蓄，外加金银首饰，可折银两万余，赎身脱籍后仍有积余，我欲在青溪之畔租一小院居住，作为你的别墅，每日为你奉茶抚琴，静候君归，心甘情愿作你的婢妾，此生柳亭亭永远只属于你一人。”姜瑰被亭亭感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四目深情相望，一把将其拥进怀中，久久不愿松开。

李碧泉暗中洞悉一切，遂感时机成熟。赶至两江总督衙门，面见姜淑善开始搬弄是非，言说姜瑰已被娼妓所迷，整日沉湎其中，无心读书。姜淑善问那娼妓是谁？其答:“钓鱼巷中柳亭亭。”柳亭亭？这个名字，姜淑善猛然忆起，连忙说道:“我曾在犬子房中见过一把折扇，上面临摹山水画家龚贤的山水画，署名亭亭，背面诗句是仿写褚遂良的真迹，下面署名也是柳亭亭，难道就是此女？”李碧泉说:“不错，她不仅擅长诗书，亦工于绘画。”

姜淑善感叹道:“风尘中竟有如此才智出众的女子，劳你忠告，我一定禁止他们往来。”嘴上如此说，知子莫若父，打发李碧泉离开，姜淑善心想，一定是这家伙将自己儿子骗去了妓院，随后又心生忌恨。若自己棒打鸳鸯，强行拆散他们，必使一对有情人痛断肝肠，倘若两个年轻人相思成疾，甚至为情而殉，自己后悔岂不晚矣！既然二人两情相悦，作为父亲，为何不成全他们呢？如她不愿做妾，做妻也无不可，古人娶妓女做妻子的也不在少数，又不单单是自己的儿子。

一念至此，其径直来至柳亭亭处，自报家门。亭亭听说姜瑰的父亲来了，吓得不敢出来相见。姜淑善只好对侍者道破来意，直言自己是为儿子元玉订婚而来。亭亭在房听见，慌忙奔出跪下说:“我与令公子惺惺相惜，心心相印，前次更蒙其处方相救，若非公子，我早已命归黄泉，所以决定终身侍奉他，没想到您宽宏高义，竟能让公子容纳我。”姜淑善笑着说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只是成全了自己的儿子儿媳，哪有你说的那么高尚。”一句话让亭亭羞得面红耳赤，心里却乐开了花。

临去，姜淑善告诉亭亭，句容知县是自己亲戚，将在句容为二人操办婚礼。自己今日尚有公务，不能回家，让亭亭亲自去告诉元玉自己的打算。亭亭坐车来找姜瑰，其见亭亭来了，惊出一身冷汗，急忙说:“你怎么来了？这太危险了，一会儿我父亲就该回来了。”亭亭笑着将其父亲所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姜瑰，姜瑰听后，不敢相信，以为自己是在梦中，当确认不是梦境时，两人相拥着喜极而泣。

次日，其父归家。姜瑰跪在父亲面前请罪，其父笑着将其扶起说:“何罪之有？平日对你管教严苛，是为父恨铁不成钢，如今你渐趋长大，我已不能再硬性干涉你的选择，你高兴，为父也高兴，你痛苦，为父也不会好受。况且亭亭也是闺秀中的佼佼者，必会成为你的贤内助。至于说出身风月，也非出自其本心自愿，必有一段苦难经历，我儿作为男人，切不可辜负人家姑娘的一片深情厚谊。”姜瑰被父亲的宽广胸怀所感动，热泪盈眶。

不久，两人在句容县成亲，婚后，夫妇和谐恩爱。那居心叵测的李碧泉，反而成就了一段风流佳话。

小结:

什么是父爱？不言而喻，父亲给予子女的爱就是父爱。父爱可以威严如山，严教育子，亦可温柔似水，包容支持，父爱，实如大海般深沉而宽广。文中的这位父亲，对儿子的爱，可谓用心良苦。为了儿子幸福，敢与摒弃世俗的开明做法，被世人流传赞叹了上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