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失父爱》 ——谨以此文悼念慈父

2022年12月17日（阴历十一月二十四）19时38分，卧床十余年的父亲终究没闯过新冠这道难关，在高烧一天后平和地离开了我们，享年82岁。得到消息时，我刚从北京乘高铁到石家庄，打车在赶回老家的路上。只差不到1小时，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紧赶慢赶我还是回来晚了，父亲没有等到我，回去照顾父亲的计划再也无法实现，终生遗憾，一路上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二十年前，母亲去世时我在石家庄工作，没见着最后一面，而这次我去了更远的北京工作，更是没见着。两个月前，父亲因肺炎住说，我匆忙赶回在县医院陪护父亲七天七夜直至出院，没想到竟是最后一段和父亲相处的时光。想着自己瞬间成了这世界上没爹没娘的人，以后回家叫声爹娘再也不会有人答应，眼泪更是如雨俱下……

赶上疫情刚放开，河北老家正是阳性高发期，亲明好友们都还阳着发着烧，几经商量后决定丧事简办，次日火化入土为安。一边流泪，一边最后一次用温水给父亲擦了擦脸，最后一次用手抚摸父亲那长着长寿眉的脸庞，最后一次握紧父亲有温度的手穿上寿衣，穿上鞋袜，蒙上挽布。在人间和父亲近距离呆着的时间越来越短，那一夜，我静静地守护在房间，时光倒流，往事依稀浮现，想起记事以来，和父亲相处的一幕一幕……

人间父爱一向是深沉的，像静静的溪水一样缓慢流淌。我的父亲宅心仁厚，性格一向温和，和人说话一向和善，做什么事都慢条斯理，这和精明强干而且急性子的母亲形成了强烈的互补，印象中他们很少吵架，可能因为父亲的憨厚承担下了所有，这让母亲想发火时而温度却升不起来。父亲这样的性格也成就了他高寿82岁，毕竟后半生因脑梗出行不便，只能足不出户甚至后来卧病在床，仍不急不躁，接纳自己现状的心态太重要了。父亲脑梗三十年，在石家庄跟我住了十年，每天在房间缓步而行，看报看电视听收音机，自有安排，自有节奏，自得其乐。2010年，我到北京工作，农村老家的房子没有暖气，在爱人主张和坚持下，果断在县城买了所房子，安顿他跟哥嫂一起生活。近十年来年老体衰，无法下床走路，他就扶长桌坐着看电视、吃饭，这两年身体更弱了，就只能躺着，这么多年我想他每天一定挺累，但他一直没说过，一直坚强乐观支撑着，和世界抗争和解着，直到82岁生命停止……

父亲在辽宁本溪当兵六年，母亲在老家拉扯孩子长大。1971年，我出生那年，父亲从部队转业，在村大队短期当了些日子干部，即被石家庄路桥建筑公司招工安排了工作。那时交通不便，还好我们镇上通绿皮火车，一般只有过秋/过麦农忙或过年时，父亲才回老家，而每次回家，糖果、江米条、黑枣、柿饼等小零食必不可少，记得父亲还不辞辛苦，背回过珍极牌的酱油醋，甚至半扇黑猪肉，有一次为了省下车票钱，从石家庄骑车70多公里回老家，这些我有些印象，我娘在世时也提起过多次。那个年代，父亲每月几十元的工资就能大大改善一家人的生活水平，小时的我就盼着父亲能经常回家，天天吃上馒头，让他背着我从西屋跑至东屋嘎嘎的笑。记得小学有一次暑假时，我也粘着父亲到过一次石家庄，每天早上父亲给我梳辫子，还买了新裙子带我去相馆拍了照，那时正好换乳牙也不敢大笑，还带我去公司门口的小河沟提鱼虱子，晚上去食堂，看师傅们杀鱼，我开心踩鱼膘听声响……

上初中时，有了父亲的积蓄，我有了自己的自行车，家里也盖上了新房子。上初三时，我听从了父亲的建议，放弃中师保送名额，上了县一中，因为他对我考上大学有信心。在县城上高中时，有一次父亲托看望读高中女儿的同事给我带来好吃的香辣豆腐乳，这些我都清晰记得。还好如愿以偿，我顺利考上了石家庄的河北医科大学，这次，离在石家庄工作的父亲更近了。然而1992年我读大三那年，年仅52岁的父亲在藳城良村路桥施工工地，组织工友抢救大雨淋湿的建材时突发脑梗，正好在学校隔壁的河北中医院做康复治疗，于是我边上学，边陪伴母亲一同照料父亲数月。出院后，失去劳动能力的父亲只得办了病退，回老家休养，直至2002年母亲病逝后，我把他再次接到石家庄共同生活了10年。

百事孝为先，做为女儿，尽孝理所应当。 娘在世时，和我说高考前找人给我算过一卦，说我能考上大学，说他们老了之后能“得上女儿的济”。陪伴父亲三十年来，做为女儿，不知不觉身体力行“女儿的济”，尽心尽力尽孝，想着让父母安享晚年。然而，父母老年的生活质量一直不高，因为身体受限，出行很不自由。天下的老人都不愿给儿女添麻烦，记得父亲曾有一次说过：“我要是不得病该有多好，还能给你们蒸上一锅馒头”。要知道，父亲想当年的厨艺那是响当当的，在部队上曾当过一段厨师。

父亲当过兵，当过工人，突发疾病时倒在施工一线，在他那个年代做为普通劳动者为国家出过力做过贡献，每当讲起战友情，同事谊，父亲的眼里是闪着光的。

父亲中年患病，重新学走路，学会与疾病共处，学会接纳自己的身体现状，平和笑对生活三十年，父亲是乐观和坚强的。

父亲回到老家这十年，更多是嫂子三千多个日夜用心周到照顾，每次住院都是嫂子一个人承担下所有，让我安心上班，无疑父亲和我是幸运的。

如今，父亲入土为安己四天，去天堂和母亲团聚了，和爷爷奶奶、兄弟五人团聚了，想来父亲一生也算圆满，祝他们在天堂一切安好！自此，您长眠，我常念！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父亲去世的这些日子，我的眼泪一次次涌出，一次次擦干。然而，太阳每天照常升起，生活还要滚滚向前，做为子女，唯有选择平和接受，勇敢面对生活，替父母好好看这个美好的世界，才让九泉之下的父母更安心！

永失父爱，父亲，永别了！您和母亲在天堂，我们在人间，都要好好的。如果有下辈子，我愿意再当一次您的女儿，叫您一声爸爸！

女儿，2022.12.21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