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家

01

国庆长假。

来运和妻子小芳携儿子大志驱车从县城回乡下老家。

“给爸买的补品带着了吗？”小芳对着镜子涂着口红跟老公说。

“带着了。”来运开着车。

“给妈买的衣服带着了吗？”小芳细心地问。

“带着了。”来运皱了皱眉头，有点不耐烦。

“回姥姥家喽。”大志像出笼的小鸟，又蹦又跳。

“抽空去看看爷爷。”不知道来运是否故意提醒一下小芳，同村里还有他的父亲。

“我才不去呢，爷爷家里又脏又破，还没有好吃的。”大志一脸的不情愿。

“爷爷早就想你了。”来运有些愠怒。

“想什么想，整天就知道用嘴想，他给孩子花过一分钱吗？是给孩子买过吃的还是买过喝的？”小芳满脸的不屑，好像一肚子委屈。

“还是姥姥心疼我，给我买好吃的，还给我买玩具。”上幼儿园的大志奶声奶气地说。

来运张了张嘴，终于没有出声。

02

来运还没有上小学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来运爹在建筑队干小工，辛辛苦苦供来运读书。来运很聪明，学习成绩一直在班里名列前茅。邻居们都劝来运爹再找个女人操持家务，来运爹怕来运受晚娘的气，没有再找。他说只要来运考上大学，他就享福了。如他所愿，来运果然考上了大学，在城里上班了。

来运和同村里的小芳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小芳的爹是村里的书记，家里条件好。来运成绩优异，可是生活窘迫，中学住校时常常白开水泡煎饼充饥。小芳偷偷地接济他，时间长了，心里彼此有了对方。

参加工作后，在小芳爸妈的帮助下，小两口在城里买了房子成了家。来运的工资都交到小芳手里，每个月都要还房贷。来运想给父亲买点东西或者给两个零花钱，都会招来小芳狂风暴雨般的嘲讽。来运心里充满了对父亲的愧疚。

03

假期就要结束了。

在来运再三的恳请下，小芳终于同意去不足三百米远的来运家看望公公。来运想给父亲买点礼品，小芳说早就准备好了。

“爸！”来运爹正披着衣服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剥花生，黝黑的脸上爬满了皱纹，花白的头发尽显着沧桑。来运心里一酸，眼角凝聚了些许晶莹。

“你们回来了？快屋里去，外面有风。”来运爹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捶了捶腰，笑容洋溢在脸上。他顺手抓了一把花生米塞进大志手里，“乖孙子，叫爷爷。”

大志扭身躲过爷爷，羞涩地趴在妈妈身后。

“爸，这是给你买的衣服，名牌呢。”小芳从兜里掏出一件上衣。

来运认出来，这是两年前他们送给小芳爹的，刚想张口，小芳一个眼神过来，又不作声了。

“爸有衣服，你们也不容易，以后别再乱花钱了。爸没用，不能帮衬你们，只要你们过得好，我就知足了。”来运爹恨自己没能给孩子创下财富，有些惭愧。他欣喜地接过衣服，显然爱不释手，说不定回头就会炫满整个街。

来运爹滔滔不绝地跟来运叙说着村里的新鲜事。小芳牵着大志从院子里走进来，“爸，我妈打电话让我们回去吃饭啦，下午我们就回城了。”

“你们不在家吃饭啦？”来运爹急忙站起来，“那好，你们去亲家家吃吧。”

来运大包小包地拎着父亲准备好了的小米、花生、核桃……尽管他两只手都没闲着，可是父亲还是一个劲地往他手里塞。

“大孙子，让爷爷抱抱。”来运爹一把抱起大志，笑得像个孩子，坚硬的胡茬扎在大志脸上，痒痒的。

04

“来运，回家看您爸来？”刚走到街口，遇到了邻居李婶儿。

“是的李婶儿，俺爸自己在家，俺们不放心，正好放假回来看看老人家。”小芳不及来运张口，热情地和李婶儿攀谈着。

“来运，你个熊孩子，清明节上坟的时候，你怎么那么不小心，你不等纸着完就走了。火一下子点着了您妈妈坟子周围的柴火，烧了几十棵杨树。”李婶儿一脸惋惜。

来运记得小芳一个劲地按喇叭催，他着急忙慌地走了，没想到闯了这么大的祸。

“您爸爸知道后逐家道了歉，借了东家借西家，赔了人家一万多块钱。”李婶儿拍着大腿说。

“妈妈，钱。”大志从衣兜里掏出一叠钱。

“爸。”来运转身向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