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我的父亲

□张守虎　我的父亲，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民。他出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新中国，大国初立，百废待兴，远在鲁东南五莲县西北的这个偏远小山村——东邵宅村，也沐浴在新中国的阳光里，开始了如火如荼的思想学习和基本农田建设中。
　　父亲性格严谨，做事认真，是远近村里公认的种田好手。再粗糙的农田，再薄的土地，父亲都会牵上黄牛，套上爬犁，一遍又一遍，哪怕从早上干到晚上，就算披星戴月也要把它弄得平平整整，直到父亲自己满意为止。父亲常说，毛主席打下来天下，成立新中国，把土地分给了咱老百姓，咱就要感恩，咱就要好好弄，不能浪费国家半寸土地。
　　父亲的土地，里面坚决容不得一块石头，容不下一棵杂草。远远望去，从父亲手里走过的田地，就像一件艺术品，更像一位优秀的小学生的作业本，平整光洁，一丝不苟。每当这时候，父亲总会点上一袋老旱烟，深吸一口，然后慢慢地呼出，满脸的皱纹便舒展起来，笑意伴随着金色的阳光在田间地头荡漾。
　　父亲无比坚强，是个实打实的汉子。从田间刚刚回家的父亲，匆忙地吃了几口煎饼，喝了口凉水，便推起小推车去村头挖土，准备用来平整猪圈。然而，不幸发生了，山坡突然塌方了，一片尘土飞起，父亲连人带车都不见了，被深深地埋在土堆里。幸好，附近有个村里的大婶看见了，拼命呼喊，飞跑过去，徒手挖土把我父亲救了出来，据说十个手指都磨烂了，血淋淋的。她是我父亲的救命恩人，父亲后来对她一直念叨了一辈子，感恩了一辈子。
　　当时，全村人都以为我父亲挺不过来了，父亲的腰腹部被土方砸出了一个洞，血糊糊的。族人们用担架抬着走了十里山路下山，急忙送往五莲县人民医院，经过医生的精心抢救，父亲终于活了下来。
　　出院后的父亲，恰逢县里决定修建山路，那是小山村唯一的通往山下的路。父亲来不及养伤休整，立即投入到了建设中，和整个山里所有的乡亲们，用手，用原始的铁锹、铁锨，愣是修出了一条宽阔的乡村公路，打通了与外界的联系。
　　父亲是个热心肠，族里有个大爷因病住院，正值秋忙，家里一时陷入了两难，照顾得了医院就没人种地，留人种地，却又没人照顾病人。
　　父亲看在眼里，连夜跟族人们挨家挨户沟通了意见，让大爷一家安心住医院，家里的事，包括土地和庄稼，族人们一起给照顾，出工出力，让大爷一家放心，保证半点活都不会落下。把大爷一家感动地落泪。父亲常跟我说，做人要善良，要懂得感恩和团结。
　　转眼进入二十一世纪，在党中央的正确领导下，社会的发展日新月异。人民的生活越来越好，我家的生活也发生了好的改变。在地区市县相关部门的指导下，我们村根据自身地处山东丘陵的特点，大力发展林果种植业和经济作物种植。重点种植了板栗、樱桃、苹果等果树，经济作物种植了大姜和芋头。
　　这片从前村民们只会种植小麦、花生和红薯的丘陵梯田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村民们的生活蒸蒸日上。家家户户购置了农用燃油三轮车，传统的木制手推车已几乎不见踪影。村民们富了，新房子盖起来了，道路也进行了新的整修。厕改，改变了祖祖辈辈用过的旱厕。水改，家家户户通上自来水，我们再也不用去水井挑水吃了。
　　新的生产力替代了传统的种植方式，村民们在党中央脱贫攻坚的大政策、大环境下，甩开大步，一路小跑奔向小康，过上了过去想都不敢想的新生活。
　　我家的日子也越过越好，父亲年纪大了，我也在县城安了家。因为住的楼房，和邻居们也不怎么熟悉。但是邻居们都很热情，特别是父亲来的时候，他们都会问候几句，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父亲跟我来到县城，在早市摆了个摊位，卖青菜，可是人家卖菜挣钱，我的父亲卖菜却赔钱。我感觉很奇怪，后来终于知道了原因，原来，父亲每次遇到乡亲们，甚至我的邻居们，父亲都会送菜给他们，大手一挥，分文不收。父亲说，都是家人，都是朋友，咋能好意思收人家钱呢！我还一直奇怪我的邻居们咋都跟我那么热情呢，原来如此。
　　后来，父亲得了脑溢血，瘫痪在床，我的父亲，原来宽阔的身体，已经骨瘦如柴，每天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床上。再也不能做点什么，哪怕是坐上轮椅，到阳台去晒晒太阳，都已经成了奢侈。我的父亲，我该怎么办？我泪如泉涌，心如刀割！
　　当我眼看着父亲的手无力地撒开，手机慢慢地从手中滑落再也攥不住，当父亲面对我，嘴巴想要说话，喉咙却再也无法发出清晰的声音，当我背着身体有些僵硬的父亲急匆匆下楼，去医院救治，却不小心将父亲的小腿剐蹭楼梯擦伤出血，我不停地责备自己，我好没用。父亲，儿子对不起您。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我，泪如雨下。
　　父亲下葬的那天，来了很多人，有乡亲们，有族人们，有我的邻居们……，甚至有很多认识我父亲、却不认识我的人，他们都来悼念我的父亲。
　　父亲这人间一世，给了我生命，更留给我了坚强、认真、豁达、善良的人生宝贵精神财富，将永远陪我走下去……